仿古船吃水线处的血珠突然滚落，在船坞水泥地上拖出蜿蜒红线。墨天俯身触摸痕迹，指尖传来浪涌般的震颤——这分明是桐油灰掺着鲸血熬制的船缝填料。二十米外的网红主播正对着镜头比心，她腕间的珊瑚手链突然炸裂，碎屑在阳光下折射出万花筒般的船帆幻影。

    “郑和宝船的七星帆索编法。”小香用鞋尖碾碎一粒珊瑚碎屑，地面立即浮现缠着金线的绞盘纹样。直播间突然涌入诡异弹幕，满屏都是重复的闽南语童谣：“一更船，二更帆，三更阿姊变牡丹……”

    船厂深处传来锯木声，墨天循声闯进樟木香弥漫的仓库。七名老匠人正在给新龙骨刷生漆，刷到第三节“子鼠”位时，木料突然渗出淡青色汁液。为首的师傅猛然扯开衬衫，胸口文着的罗盘图案正在逆时针旋转。

    “水密隔舱的十二生肖榫卯，怎么少了寅虎位的锁魂钉？”小香指尖拂过龙骨凹槽，木屑突然自发聚成虎头形状。墨天突然按住剧烈震颤的龙泉剑，剑穗挂着的玉连环自行解体，滚落成《更路簿》记载的星图轨迹。

    船坞外突然响起尖叫。两人冲回码头时，那个戴珊瑚手链的主播正跪在船头甲板，双手疯狂抓挠喉咙。她的美瞳片一片片脱落，露出布满藤壶状血丝的眼球，口红转成深海生物的荧蓝色。

    “这是吃了船蠹卵。”小香掰开主播的嘴，齿缝间游出半透明的桡足生物，“有人把福船制造术改成了厌胜之法。”主播的喉咙突然鼓起拳头大的包块，吐出团浸满沥青的麻绳——正是明代战船用的九股八楞锚索。

    墨天挥剑斩断麻绳，断口喷出的却不是纤维，而是上百只带刺水母。小香抖开湘绣帕子兜住毒触手，帕面刺绣的钟馗突然睁眼，将水母吸进画中酒葫芦。主播的瞳孔在此刻完全扩散，皮肤下浮现出福船结构图，十二个水密舱位对应着不同尸斑。

    “去船寮找压舱石！”小香拽着墨天跃下船坞。经过晾晒渔网的区域时，三十六个木桩突然移位，构成泉州古船厂的八卦布局。某个桩子顶端插着折断的妈祖令旗，旗面残留的炮火灼痕组成经纬度坐标。

    推开生锈的铁门，船寮里堆着历代沉船打捞物。小香掀开苫布，露出布满管虫的宋代碇石，石上阴刻的“去怕七洲，回怕昆仑”突然渗出血泪。墨天用剑尖挑起血珠，发现每颗泪珠里都裹着粒微型炮弹。

    “这是料罗湾海战的镇海石。”小香将血泪抹在碇石裂缝处，石芯突然传出闽南语的争吵声。三百年前的工匠对话与现代电焊声重叠，某个沙哑声音正在重复：“龙骨要活，得喂人魂……”

    船寮二楼传来重物拖拽声。两人冲上楼梯时，看见三个青年正在给仿古船龙首安装电子眼。他们脚边的工具箱里，明代斧凿与激光雕刻机摆在一起，青花瓷碗盛着的桐油正咕嘟冒泡。

    “你们在给龙目开光？”墨天按住最胖那人的肩膀。青年转身露出脖颈的逆鳞纹身，瞳孔缩成船钉形状：“老东西们不肯用智能榫卯，我们只好……”话未说完，他手中的电刨突然暴走，将整块柚木削成纸钱形状。

    小香突然甩出缠金线的绣梭，钉住即将坠地的龙角。被击中的木料裂开，露出夹层里的鲛人皮卷轴。墨天用剑挑开皮卷，上面用夜光贝粉绘制的星图，竟与主播尸体浮现的尸斑完全吻合。

    船厂警报骤响。三人组夺门而逃时，胖青年脖颈的逆鳞纹身突然脱落，化作带齿轮的罗盘嵌入地面。小香捡起仍在转动的罗盘，青铜指针突然指向东海方向——正是当年册封某球使团的航路。

    “有人用非遗技法造了艘噬魂船。”小香将罗盘按进龙首眼眶，整艘仿古船突然发出鲸骨摩擦般的呻吟。船尾的鹰厦图腾自行调转方向，墨天看到舵轮上凝结的血珠正逆着重力滚向罗盘，在甲板画出《顺风相送》的航海图。

    海浪声突然在陆地上响起。两人回头望去，整个船厂已变成波涛汹涌的码头，无数透明人影正扛着货箱穿梭。某个戴镣铐的工匠突然撞向墨天，塞给他半块带火药味的船板残片，上面用梵文刻着警告：“当心会呼吸的龙骨。”